2025年3月23日，美國基因檢測公司23andMe正式向密蘇里州東區聯邦破產法院申請第11章破產保護（Chapter 11），並啟動資產出售流程，創辦人暨執行長Anne Wojcicki也旋即宣布辭去執行長一職，並表示會以外部投資人身分參與競標，買回公司資產。
23andMe主打運用唾液就能檢測癌症，是一個曾估值高達60億美元的超新星，如今卻蒙上公司內部決裂、資安外洩、股價一蹶不振的重重陰影，23andMe到底是怎麼一步步跌落神壇？
23andme在做什麼？
成立於2006年的23andMe，是全球第一家取得美國FDA批准、能直接向消費者販售基因檢測報告的公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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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為什麼只有人生病了，醫療體系才會賺錢？」23andme創辦人Anne Wojcick當時在踏入華爾街，擔任醫療保健分析師時，對此現象感到不合理。為了讓每個人都能掌握自己的基因，她與共同創辦人Linda Avey成立了23andMe——其名源自人類的23對染色體，更意涵人人都要能懂自身的基因。
而23andMe主打的服務是讓用戶吐出一管唾液，並寄回實驗室，23andMe會從唾液中提取DNA，再進行基因分型（genotyping）。DNA樣本會被切片、固定到晶片上進行螢光探針比對，每一顆晶片上有數百萬個微型「beads」，每顆珠子與特定基因標記對應，經由電腦讀取後轉化為基因序列的圖譜與解讀。數週後，用戶便可在線上平台獲得一份專屬的基因報告，報告會涵蓋個人的祖源分析、健康風險、帶因分析與性狀特徵判讀等資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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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們的目標，是讓個人真正掌握自己的健康資訊。」Anne Wojcicki強調理念，她更被《富比世》評選為全球百大最有影響力女性之一。
這項創新的服務也讓23andMe獲得Virgin Group創辦人Richard Branson的5億美元（約新台幣155億元）的投資，並且和Virgin Group旗下的VG Acquisition Corp.完成SPAC合併上市，23andMe的估值一度達60億美元（約新台幣1,994億元），其平台累積用戶更突破1,500萬人。
危機早已埋下伏筆：商業模式已成破產導火線
儘管擁有龐大的資料庫與用戶基礎，但23andMe的商業模式從一開始就存在問題。
由於DNA檢測屬於「一次性」商品，當使用者買過一次服務、拿到基因報告後，基本上不會再回購，導致23andMe遲遲無法建立穩定的現金流。對此，23andMe嘗試開發23andMe+，服務包含健康分析、提供醫學文章等，但訂閱人數遠仍低於預期，無法留住用戶。
為了鞏固公司的營運，Anne Wojcicki決定妥善運用龐大基因資料庫，開始實踐藥物研發計畫。她心想，如果把用戶遺傳資料拿來研究新藥標靶，也許就能將23andMe轉型為藥物開發公司。
對此，Anne Wojcicki投下鉅額開發，並在2020年以4億美元（約新台幣123億元）收購遠距醫療新創Lemonaid Health，企圖整合基因與醫療服務，然而實際成果卻不如預期。更因為Lemonaid營收下滑，導致藥物開發進展緩慢，23andMe投資人也開始質疑這些決策是否過度理想。
隨著財務壓力加劇，23andMe開始陸續裁員百人，並結束藥物開發部門。直到2023年秋季，23andMe的7位董事集體辭職，更將矛頭指向Anne Wojcicki的佈局方向，認為她壟斷決策、忽視監督，這場內鬥更讓外界對期失去信任。
但這情況還不是最糟的。
危機未解：破產後的個資去向成最大爭議
2023年同年，23andMe遭到大規模駭客攻擊，駭客透過已被重複使用的舊密碼，成功入侵23andMe平台上的約1.4萬個帳號，更透過「DNA親屬比對功能」（DNA Relatives Matching）取得將近700萬名用戶的個資，相當於23andMe一半以上的活躍使用者資料外洩。其中包含出生年、性別、地理位置、祖源分類、家族遺傳背景與親屬連結等資訊，駭客選擇性地洩露來自Ashkenazi猶太人的資料，並在暗網論壇宣稱，掌握了Mark Zuckerberg與Elon Musk家族的遺傳資訊，雖尚未被官方證實，但明目張膽的公開點名，更是掀起全球的輿論。
儘管23andMe迅速回應，但仍面臨3.5萬起法律索賠與集體訴訟，最終，23andMe以3,000萬美元（約新台幣9億元）和解金結案，並承諾為受害用戶提供3年資安監理服務。但用戶已經對該公司的信任已然崩解。用戶開始湧入23andMe官網，將帳號刪除、撤回研究授權，甚至要求銷毀唾液樣本，導致公司網站一度癱瘓，客服信箱也無法即時處理。
2024年底，23andMe市值已蒸發99%，且股價長期低於1美元（約新台幣31元）。投資人撤資、買家退場，連Anne Wojcicki自己提出的私有化收購提議也兩度被董事會拒絕，後來她選擇辭職。
23andMe也正式進入法庭的資產拍賣階段，目前，法院已授權23andMe可在5月出售其資產，其中包含最具價值的基因資料庫。雖然根據法庭文件與公司聲明，買家必須遵守既有的隱私政策，但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（FTC）與多州檢察總長，包括加州的Rob Bonta在內，皆紛紛警告用戶「必須盡快刪除資料，以防DNA在破產流程中被一併轉讓」。
23andMe的DNA資料，誰來接手？連創辦人也回來競標
「雖然我的出價遭到董事會否決，這讓我感到遺憾，但我仍然支持這間公司，並且將成為其中一位投標者。」在破產聲明發布當天，Anne Wojcicki也同步於社群媒體發表聲明，宣布辭去擔任近20年的執行長職務，同時表示她將以外部投資人身份參與競標。
其實，這也不是Wojcicki第一次試圖保住自己創辦的公司。根據《華爾街日報》與《富比世》報導，自2024年起，她便提出至少兩次私有化收購提案，最高出價曾達每股2.53美元（約新台幣84元），但在合作投資方撤出後遭撤案；最新一次出價僅為每股0.41美元（約新台幣13元），亦遭董事會拒絕。根據法庭文件，破產後她原本握有的超級投票權（supervoting shares）也已失效，無法再阻擋其他競標者，目前，23andMe的正式投標截止日為5月7日，法院拍賣將於5月14日舉行。
這場DNA資料庫的法院拍賣已引發極高爭議，喬治城大學的隱私及科技中心主任Emily Tucker警告：「當你把DNA交給一家公司，你等於也把家人與後代的隱私交到企業手中。」她指出，基因無法像密碼或信用卡號碼那樣被更改，因此一旦資料外洩或轉手，其風險是不可逆的。而美國非營利組織Cyber Collective的執行長Tazin Khan也批評，目前消費者對於誰能購買這些資料、會用在什麼地方，完全沒有選擇權，這不只違反隱私權，也暴露出目前法律制度對「生物資料商業化」的監督漏洞。
23andMe董事長Mark Jensen則在聲明中強調：「我們承諾會在這段過渡期間繼續保護客戶資料，並且對未來如何處理用戶資訊保持透明。」他也表示「資料隱私將是任何潛在交易的重要考量因素」。
本文授權轉載自創業小聚，作者為顏珮綺
